要问当代作家中,谁的作品最能触动人的心灵。
我想,这里面一定有史铁生的名字。
21岁瘫痪,31岁写作,59岁去世,这样的一生,本就是生命的奇迹。相比别的作家的作品,史铁生的笔下,多了对生命更深的感悟。
只有曾经经历过生死,才知道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也只有走到过生死边缘,才会明白我们最该珍惜的是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每次读到史铁生的作品时,我都能感受到史铁生文字里磅礴的生命力。
只是,这份磅礴的生命力,来得也太不容易了一些。
“我所以没有去死,绝不是生命的诱惑,是死的耽搁,是无期延缓,缓期执行了吧。是什么使我要缓期执行呢?是亲情和友情,是爱!”
从绝望到希望,离不了他妈妈的坚持与守护。
曾经的史铁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1951年1月4日出于北京,与奶奶一起长大。
那时候的史铁生,学习成绩优异,在田径运动上也很有天赋。初中的运动会上,他曾经拿下了八十米跨栏冠军,还被同学称作了小飞人。
所以,从小时候起,史铁生就立志要做一名运动员。
我想,如果他出生在当今这个时代,可能初中毕业之后,就会走上专业路线,走出自己人生的一片天地。
可是那个年代,不是当今这个年代。
十八岁那年,史铁生响应国家上山下乡的号召,自愿去了陕北农村插队。当时条件艰苦,史铁生暂时住在了窑洞里,本来身体就不太好,再加上适应不了恶劣的环境,没过多久就冻伤了身体,只能回北京接受治疗。
跟那个年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史铁生积极向上,等到身体稍好一点,他马上申请去往延安插队,队里的人知道他身体羸弱给予特别照顾,让他去做放牛喂牛这种较轻松的活儿。
此后不久,他像平常一样去山上放牛,一场突来的暴雨让他得了风寒,原本小小的病却让他高烧了好几天,加上腰部的伤没有及时得到好的治疗而变得愈加严重。
最终,他坐在轮椅上被人从医院推了出来,医生宣布他双腿瘫痪。那一年,他刚21岁。
梦想还没来得及开花,就被命运斩断了翅膀,此时的史铁生彻底绝望了。
没有预想中那么坚强,就在那段时间里,他闹过三次自杀,幸好都被救了下来。
活不成,死不了,就连行动都是困难,意料之中的,史铁生的心态崩了,“脾气变得暴露无常”,砸玻璃、摔东西,他把所有的坏脾气都给了最爱他的人。
为了不刺激儿子,每次史铁生发脾气的时候,母亲都会悄悄躲出去,等到儿子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她又回来安慰儿子。
这样的事情到底发生了多少次,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这样的每一次,都是对母亲最大的折磨。
跟大多数同龄人一样,此时的史铁生,只关注到自己的感受,根本没有看到母亲的变化。
“母亲喜欢花,可自从我的腿瘫痪后,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
“她常常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
“母亲进来了,挡在窗前。”
“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那时候的史铁生怎么都想不到,那次母亲悄悄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多年之后,史铁生写下《秋天的怀念》时,充盈内心的,应该是满满的懊悔吧——后悔自己太过自我,没有注意到母亲的感受;后悔自己太过任性,没有发现母亲已经病入膏肓,还在自顾自地耍着脾气……
其实,这样的史铁生,跟现实中我们很相似,每次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都把脾气发到最亲近的人身上,却忘了这时候的他们,承受的痛苦远比我们多得多——
一方面,他们要关注我们的情绪,随时随地担心着我们;另一方面,他们又要继续自己的生活,毕竟一日三餐都是需要用钱的……
母亲很贴心,一直想要儿子去看看菊花。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之所以这样要求,一方面是为了让孩子看到菊花之后,能够燃起生命的勇气,另一方面,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多陪陪儿子看看这世间的美好。
只是很可惜,此前她说过无数次,但是史铁生都没有答应;后来史铁生好不容易答应了,母亲却“再也没回来”。
在妹妹陪伴下,史铁生终于缓了过来,和母亲一起去看了菊花——
“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看到眼前灿烂的菊花,史铁生终于懂得了母亲的期待——
母亲在世的时候,“咱娘俩在一块儿,好好好活,好好儿活……”
现在母亲不在了,自己和妹妹在一起,也要好好活儿。
只是,这眼前灿烂的菊花,这重新奋发的儿子,母亲却再也看不到了。
想起了一位朋友的经历——
他跟我一样,从小在农村长大,父母都是普通的农人,没见过多大的世面。
他在省城上大学的时候,是父亲送他去的,听父亲讲起省城的事情之后,母亲也一直想去,可是那些年,因为家里的经济压力实在太大,所以一直未能成行。
等到他大学毕业之后,母亲又提起了这件事,可是那时候他忙着谈恋爱,忙着买房,忙着结婚,忙着生孩子,这件事自然也就搁置了。
后来,他母亲生了重病,为了不让母亲有遗憾,他决定带母亲去省城看病,也算是了了母亲的心愿。
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就在他开车前往省城的途中,母亲离世了。
每次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朋友都很懊悔,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早一点带母亲去省城,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
我们总想着再等等,可是等到最后才发现,大部分的承诺,都成了空口白话,再也没有了兑现的机会。
也许,对我们来说,最该做的事情,就是问问那些关心自己的人,他们最想要的是什么,早点替他们完成心愿。
因为很多事,真的会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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