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语文资料:日记090号
2012年8月10日
(当地时间夜9时,记于美国达拉斯市某旅馆)
北京时间2012年8月10日中午12时,从北京国际机场起飞,11个小时之后,到达美国旧金山,在旧金山机场转机,继续飞行,数小时后到达美国南部的达拉斯市(事先从网上查知,这是美国的第九大城市,属德克萨斯州,是著名的工业城市,也是美国重要的棉花贸易市场),住进这家宾馆。
黄昏,我们走出宾馆去找餐馆。长长的一段街道,没有看到行人,只看到滚滚的车辆。街道也不是我们中国人习惯的街道,这里根本没有专门的人行道,我们只好踏着草坪走路。走了足足半个多小时,方才在一家加油站里找到供应快餐的地方。快餐店从服务生到就餐者多是黑人。我们各自点了一份汉堡和一杯可乐打发肚子,——这里只有这样的东西。
2012年8月11日
(记于美国达拉斯市某旅馆)
此行下一站是拉伯克,因为机票的缘故,今天要在达拉斯再待上一天,天民安排逛逛商场。上午从旅馆出发时,听到天民吩咐翻译小江说:“问问旅馆,看他们能不能提供当地的报纸。”
我以为天民跟我一样喜欢读报,心想自己不懂英文,报纸放面前也是白扯呀!
小江回话说旅馆没有为房间配发报纸。
在出租车上,天民又吩咐小江问出租车司机哪里有报纸卖。黑人司机听到问话,顺手从旁边座位上抓过一把报纸,说,我这里就有,这是《达拉斯早报》。
下午回到旅馆,天民把小江喊过来,让小江给读报。从房价到企业转让,又到人员招募的广告,天民似乎对啥都有兴趣。
我渐渐明白过来,天民打算来此设立办事机构,劳动力价格、房屋租赁价格,这些信息都是不可或缺的。天民作为企业家,在市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即便和我一起闲逛商场,实际也无时不在留意市场信息,如同机敏的猎犬,无时不在准备出击,把猎物捕捉入囊呢。
2012年8月12日
(记于美国拉伯克市红房子酒店)
早上是6点钟起床,6时30分便离开宾馆,赶往达拉斯机场,去往拉伯克。天民告诉我,拉伯克在达拉斯的西面,与达拉斯同属德克萨斯州,是一座小城,规模与武安差不多,人口大约20万,是集中产棉区,也有许多棉花加工企业。天民四次来美国,四次都来拉伯克,拉伯克是此行商务谈判最重要的目的地之一。
11时到达拉伯克,走出机场时,我发现迎面有巨大的广告画,画面上便是正在绽放的棉花,这便是此地盛产棉花的宣传了。出机场,很快找到了一辆出租车,往车上装行李,天民便说今天够幸运。他说,以前几次来,都得等出租车,等半小时,一个半小时也等过,因为整个拉伯克只有20多辆出租车,用车都要提前预约。——这是我没想到的。中国所有城市的出租车都像蝗虫一样遍地跑,招手即停,为什么像美国这样各行各业都发达的国家,出租车行业反倒不发达呢?天民说,不是不发达,在美国买辆车还不简单?是人家的行业保护,每个城市都有出租车行业协会,每增加一辆出租车,都要出租车行业协会同意才行,是为了防止过度竞争,保护整个行业从业者的利益。哦,原来如此!
机场到酒店有一段路程,途中我们看到了大片的棉田。天民让出租车停下,我们下车走进棉田,看到的棉花与我老家的棉花并无不同,不同的是他们的地头地边都留有不少的空地,一架架耕种的机具随意地放置在地头,任凭风吹雨淋,无人照管。天民说,美国人都是这样的,地头不种,农机具都在地头扔着,连扳手钳子这些手用的工具都懒得收拾,反正不担心丢失什么的。今年的棉花长势并不好,缺苗断垄的现象严重,这都是因为干旱。昨天达拉斯的出租车司机就告诉我们,德克萨斯州本来就是干旱的地方,最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落雨,所以我们看到的草坪是满目枯黄。今年全美的棉花预计减产百分之二十呢!
2012年8月13日
(记于美国拉伯克市红房子酒店)
今天是天民此行正式谈业务的第一天:拜访客户。
上午,访问BC公司。BC公司专营棉花机械,在美国市场占有一定份额,据介绍营业额可以排到第四位,也是邯武棉机的大客户,大约每年能订购邯武几十万美金的配件。BC公司的老板叫白瑞克,身材高大,五十岁左右。进入公司的办公区域,在二楼他的办公室见到了他,他与天民已是十分熟稔,见面先是嘻嘻哈哈的寒暄。我环视他的办公室,窗户那边,就是公司的组装车间,也是配件仓库,换个说法,他们的组装车间、配件仓库与办公区域本是一体的,只不过分隔成几块而已。白瑞克站在办公室窗前,即可俯视车间的生产情况,打开窗户即可呼唤近处的工人。办公室的布置相当简陋,一张弧形的板台,一把转椅,和一台电脑而已,与国内我见过的老板的豪华办公室不可同日而语。墙上贴有几张有关运动的图片,墙上托挂着一只足球。据说美国人喜欢运动,由此可见一斑。
身穿短裤的白瑞克大大咧咧,会见我们远道而来的客人,竟然连茶水也不让,坐下来便谈他们的锯片、大肋条和耐磨块。他从板台下摸出一罐饮料,“砰”地一声打开,兀自往自己肚子里灌,旁若无人,竟也不问客人一句是不是需要。天民与大鼻子美国佬打交道有了经验,出来时便揣着一只水杯,问白瑞克那(哪)里有热水,白瑞克告知,一楼有。杨天民自己起身去一楼灌了热水。他们谈生意单刀直入,出奇地爽快。天民说,以前谈过邯武愿意做BC公司在中国的,需要签一份协议,白瑞克答应了,愉快地在邯武事先打印好的协议上签了字盖了章。另外拉伯克的一些客户购进邯武的产品,但是他们没有进出口权,邯武希望他们能代为转货,白瑞克说可以帮忙,只是需要加一定费用,其中保险为百分之四。天民说愿意按百分之五付给。两件原以为困难的事办得如此顺当,让天民喜出望外。
白瑞克带领我们参观他的车间和备品备件仓库,热情介绍一些产品的产地、性能,请天民在中国代为采购,就进一步合作进行探讨,还不时地和天民开着玩笑,气氛十分轻松和谐。看完谈完已经是中午12点钟,我们提出告别,我心里想着美国人会不会挽留我们用餐。白瑞克问,杨先生还需要什么帮助吗?天民说,如果方便的话,就用你的车把我们送回酒店。白瑞克当即把一个小伙子叫来,说,让我的侄儿送你吧。
返回途中我说起会见白瑞克的感想。天民说,美国人做事就是这样简单,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绕弯子,不兜圈子,没有那么多的虚语。他们说话算数,讲究信用,就在我们来美国的途中,公司又收到了他们的货款。这是我喜欢和美国人打交道的原因。天民说,做国内的生意,请客送礼就烦死人。特别是在新疆,兵团的头头都是当兵的出身,常常把军人的豪爽表现在劝酒上,他说,你把这杯酒干掉,订你一万张锯片,两杯酒两万张,你说这酒喝是不喝?就为这,前几年我把身体都喝坏了。为了几个钱把身体搭上,想想觉得真是不值!恰好最近几年新疆市场竞争激烈,一些经销商不按套路出牌,生意不好做,我打算把重点转向国外,尤其是美国市场了。最后天民又强调一句:
“最起码,美国人不会强迫我们喝酒。呵呵!”
中午我们在酒店用餐,每人一碗泡面,然后小憩。下午去拜访客户丹尼斯。
关于这个丹尼斯,天民在路上讲过上次见他的情形。丹尼斯的工厂专做棉机修配,每年消耗锯片要有几十万张。天民找到丹尼斯推销自己的锯片,丹尼斯决绝地说,我有我的供户,不可能要你的锯片!
天民介绍自己的产品,强调说我的锯片物美价廉,可以为你降低成本。
丹尼斯说,我这个厂开了上百年,我爷爷手上就是用他的锯片,我要了你的,他的工人不是要失业吗?
天民说,既然如此,那我可以为他供应盲板,加工的这部分业务还由他还做。
丹尼斯说,那原来为他供应盲板的厂家不是要破产,工人也会失业吗?
天民有些哭笑不得,说,你是做企业呢?还是当总统呢?你把美国总统的事都管了!
天民对丹尼斯的“油盐不进”感到头疼,却敬重丹尼斯的实诚。最最重要的是,邯武看重丹尼斯是个大客户,不肯轻易放弃,也相信自己的价格绝对会对丹尼斯具有诱惑力。第一次是杨淑芳来,硬塞给丹尼斯160张锯片,言明用得好付款,用得不好可以不给钱;第二趟天民来,又塞给他160张,条件如前;第三次好说歹说,丹尼斯方才答应了要1000张,货已经发来,还未付款。对这个客户,天民这一趟仍然是志在必得,说务必要拿下!
丹尼斯的工厂规模并不太大,在我看来就是我们见到过的农村修配厂。走进他的办公室,看到的寒碜景象让我吃惊(上午白克瑞的办公室是简单,而丹尼斯的办公室则是破破烂烂)。他的办公室同样是在车间的一角,靠两边墙壁摆着两张沙发,一张是革面的,扶手不加掩饰地敞着几个洞,内里的黄色海绵顽强地露出来;另一张是布面的,油渍斑斑,已经无法判断它原来的颜色。但有一样引人注目,木板墙最显眼之处,张挂着一组运动的照片,看得出,那是一家人的照片,很可能是丹尼斯一家的照片——丹尼斯同样喜爱运动。
走进这间脏兮兮的房间,一个中年汉子坐在办公桌后翻阅报表之类的东西,看到我们进来,只是冲我们点点头,冲天民叽咕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并不站起身。天民把从中国带去的茶叶送到他的面前(不知茶叶品质如何,但包装很精美),他才起身来接。打量一下他的衣着,同样是邋邋遢遢的样子。
简单寒暄过后,天民同他谈起了锯片,看得出丹尼斯脸上的表情又僵硬起来。他先是埋怨1000张锯片没按时间要求发货,耽误了使用时间。天民表示了道歉,说是因为上次来的员工请了产假,工作衔接上不够,以后此类事情一定不会发生。接着又说,你们发来的带纹锯片用起来费电,客户不欢迎。
天民有些吃惊:“是吗?”
“怎么不是?”丹尼斯带天民走进车间,打开包装箱,抽出一张锯片让天民看。果然是邯武的产品,带纹的。
“带纹的锯片成本高,给别人的价格也和不带纹的不一样。我们公司愿意把最好的产品给你用,价格还是那个报价,不多要你一分钱!”天民这样向丹尼斯解释,然后悄悄对我耳语说:“真是发错货了!带纹的锯片按这个价格给他,我们就没有利润。”
丹尼斯晓得天民来此的用意,说已经用了的锯片,会及时转款给你。天民说我不是来讨账的。丹尼斯说今年公司的业务不好做,不可能多要你的锯片。接着就讲理由,天气干旱,棉花减产,还有总统大选……
我们笑了,问:“总统大选跟用不用我们的锯片有关系吗?”
丹尼斯一本正经地说:“有啊!奥巴马政府给棉农的补贴太少。如果奥巴马连任,棉农们就惨了,我们棉花企业的日子也就难过了!”说着摊开双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噢!原来美国的大选是这样跟普通公民的利益联结在一起,怪不得我们走到哪里,都会听到人们谈论奥巴马与罗欧尼。
我看谈话越来越滞重,觉得锯片的事可以暂告一个段落(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把话题引向了墙上的照片,问那都是谁,什么时候拍的。意想不到的是,丹尼斯僵硬的表情顿时化为乌有,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丹尼斯站起身,指点照片上的人物一一介绍,这是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女儿,这个年龄大的不用说了吧,是我的老婆;儿子喜欢足球和赛马,女儿喜欢游泳,老婆最奢侈,喜欢高尔夫,经常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去打高尔夫呢;我呢,也喜欢游泳,年轻时还拿过名次。说着说着,又颇有几分夸张地作出一些运动的动作。
谈话间,丹尼斯叫来一名工人,掏钱给他吩咐去做什么。不一会工人回来,拎回几瓶矿泉水。丹尼斯递给我们每人一瓶,自己也拧开一瓶喝起来。
“明天我要出远门,是陪儿子去参加比赛,马拉松!儿子有望得奖呐!”丹尼斯告诉我们这个消息,脸上不仅有兴奋,还有神秘。
我们以半开玩笑的口吻祝福丹尼斯,祝福他的儿子,祝福他的老婆,祝福他的一家,气氛显得很是融洽。我们打算跟他告别,天民说我们在拉伯克要住几天,约定改日再见面,丹尼斯高兴地说好。临出门又主动说:
“我开车送你们回酒店!”
送我们回酒店途中说话,我们已经像老朋友一般嘻嘻哈哈起来。要下车了,丹尼斯突然说:“明天我请你们吃午餐,你们不会拒绝吧?”
我立即接口说:“当然不会拒绝。我们觉得丹尼斯是可以做好朋友的人。”
天民也很高兴。回到酒店,我们一起来到小江的房间(她住一楼),研究调整谈判策略。天民说:“今天见丹尼斯,虽然没有拿到订单,但是很成功。这也给我启示,谈业务要先交朋友。不能只谈锯片!”约定明天午餐时不谈订单,只扯闲话,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2012年8月14日
(记于美国拉伯克市红房子酒店)
上午走访了两家棉机配件经营单位,然后到沃尔玛超市购物。我们惦记着丹尼斯请吃饭的事,去沃尔玛的路上即与出租车司机麦克约好11点准时来接我们,不到11点,我们就匆匆付完账,站到沃尔玛超市门口等待。一等不来,二等不到,小江几次打电话催麦克,麦克都是说正在路上立马就到。将近12点出租车才到,司机却不是麦克,他说麦克那边路上遇到了车祸,堵了路过不来。他代公司向我们致歉,并且说这趟的车费只收五块钱,算是赔偿迟到为我们造成的损失。
赶回红房子酒店已经是12时15分。一路上我们心想,丹尼斯一定在酒店等我们,一定又有些着急。可是到酒店却不见丹尼斯,等了一会儿便是12点半了,小江打电话给丹尼斯,丹尼斯又不接。眼看就是下午1点了,我们判断丹尼斯这顿饭是吃不成了。我们就在小江的房间,拿出刚刚在超市买回来的水果、蔬菜、火腿等,权充午餐,心中不免有几分郁闷。
下午的计划是去走访杰瑞的门市(前两次天民来拉伯克,两次到过这家门市,有合作意向),与出租车司机定好了时间。可是我们刚刚躺下打算小睡,小江就打电话过来说出租车到了。我们匆匆下楼上车。司机说,上午让你们久等了,无论如何下午要早些到,等候你们。呵呵,虽然我们没能休息成,但觉得美国人善于道歉毕竟是好习惯。
驶进工厂区,我们辞别了出租车,步行向杰瑞门市走去。小镇中午的阳光强烈,太阳白花花地照在地面上,刺人眼睛,气温干热,我甚至有了窒息的感觉。好在走了没多远,天民便说到了。可是门市大门紧闭着。小江发现门上贴有一张留言的纸条,便按纸条上的号码把电话打过去,对方回答说15分钟就到。我们看到附近有一棵树冠颇大的榆树(此地榆树较多,想是榆树耐旱的缘故),便移身到榆树的树荫下躲避阳光,对面栅栏门内一条老狗警惕地望着我们汪汪直叫,似在探询我们这些陌生人的来意。
不多会儿,一辆轿车疾驶而来,一个又矮又胖的壮年汉子下了车。天民一眼认出了他,对我说:“那个‘独眼龙’叫汉瑞,是门市的员工。”又告诉我,这家公司的老板叫杰瑞,汉瑞给杰瑞打工有十七八年了,汉瑞有时也做些自己的生意赚钱。他的弟弟也在这一行内,是做棉机维修的,做了多年,所以我们要在此设立门市,汉瑞兄弟是有用处的。
汉瑞一见天民,果然颇为亲切友好。我们在门市寒暄了片刻,天民便提出想看看他们的仓库,汉瑞点头答应,便拿钥匙去开库门。仓库里温度很高,像蒸笼一般,汉瑞带着我们一间一间走,一个货架一个货架地看,不停地指指点点,逐一介绍这些配件的产地和价格。天民说需要他帮忙找几份产品说明书,汉瑞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愿意尽力,自己手里没有的,就托朋友去找。
最后天民说:想请你一起吃顿饭!
汉瑞爽快地说:行!
告别汉瑞,想想这里离丹尼斯的公司很近,下午还有不少时间,又没有别的安排,决定干脆再去会会丹尼斯。我们以“兴师问罪”的玩笑心态再次走进丹尼斯那间破破烂烂的办公室。
丹尼斯翘(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想心事。我们“责问”说:“我们等着你请吃饭,肚子还瘪着呢!”
丹尼斯站起身比比划划做辩解,说他去了红房子酒店,但是没有找到我们。我们说不可能,他坚持说真的去了,是我们不在。想想再说下去无益,便把话收了回来,说:“我们当然相信你的话。说来说去都是出租车司机麦克的过错。但愿不要为此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
逗了几句嘴,我们便向他道别。丹尼斯问需要不需要送,我们也不客气,说当然需要。丹尼斯动手发动了汽车,打开空调为汽车降着温,转身又走进办公室,拿出了三顶工作帽,送给我们做纪念(美国人有送工作帽的习惯,以后我们在其他公司又收过)。我们戴到头上,嘻嘻哈哈做出喜欢的样子。
丹尼斯的车载着我们朝酒店方向驶去,眼看转弯就是红房子了,丹尼斯突然问我们回到酒店干什么,我们说今天没事了。他又问我们想不想看马,他自己家养的马,我们说想。丹尼斯当即掉转车头,朝市外驶去。
车子在高速上跑了一段,便转上了乡间公路。丹尼斯开车很猛很快,又跑了大约20分钟,带我们进入了绿树掩映中的一栋庄园。丹尼斯说,这就是他的家!他告诉我们,他的这栋房子是18年前建造的,占地5亩,当时花费了30万美元。从外观上看,丹尼斯住房的风格与我们见到的其他建筑物没有大的不同,房前是一个小型游泳池,一汪蓝色的水清澈见底。房子右侧是养马场和工房。丹尼斯先请我们看他的马。圈里一共养了四匹马,三匹成年马,一匹小马,马都不算太胖,但是健壮精神,毛色缎子一般光亮。看到丹尼斯,马们便摇头摆尾地迎了过来,鼻子“咴咴”地喷出声音,向丹尼斯表示亲昵。丹尼斯顺手抓起一把青草喂给马们。我们掏出手机给丹尼斯的马拍照。我问丹尼斯养这些马有何用途,丹尼斯说,养马是为了教育子女。孩子们喜欢马,照料马,和马交朋友,培养了他们的爱心和耐心。他们把时间和精力用在了马的身上,就不会去参与等不良活动。我们点头表示赞同,内心也对丹尼斯在教育子女上的良苦用心感到佩服。
丹尼斯打开工房的大门,不无炫耀似的给我们看他家与运动有关的物品,这是高尔夫球杆,这是冰球杆,这是冲浪的小艇……工房的半面墙壁,都是他和他的家人参加各种体育赛事获得的奖品,高高低低摆放了好几排,金光闪闪,其中一尊最高的奖杯,丹尼斯说那是他参加汽车拉力赛的收获。打开通往居房的车库,一辆崭新的凯迪拉克汽车停放在那里,丹尼斯说这是他夫人的坐骑,说着他又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拿出一套崭新的高尔夫球杆,说,这都是夫人的专用品。
走进房间,丹尼斯把我们介绍给他的夫人和女儿,说这是来自中国的朋友。他的夫人很娴静,女儿很热情,冲我们微微笑着表示欢迎。丹尼斯带领我们逐个参观他的每一个房间。一架老式的钢琴,几个琴键已经脱皮变色,丹尼斯说这是祖父母留给他的。他指着一只木床和一只柜子,说这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东西,是他们家的传家宝了。另一只小小的柜子,丹尼斯说这是用一架用坏了的缝纫机改制而成的。丹尼斯把他父母的照片给我们看,说他的妈妈是教师,年轻时聪明漂亮,也很爱他的爸爸,说着,又把我们带进他的小房间,给我们看一幅画,说这是妈妈的作品:
“你们看这行字,‘I LOYO’,是妈妈写给爸爸的,是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呢!”
丹尼斯的房屋内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舒适而温馨,他的炫耀之情溢于言表。我翘起拇指说:“你的太太一定很能干!把家里整理的(得)这么好!”丹尼斯说是的。
我们越谈越投机,丹尼斯也越来越热情,非要再带我们去看他家的牧场。他家的牧场很大,汽车绕着跑,很是跑了一阵子。我问有多大面积,丹尼斯说了一个数字,大约是几百亩地的意思。但牧场里的草都是干枯的,也没见饲养着什么牲畜。丹尼斯告诉我们,往年都是养奶牛,二十多头呢,可是今年太旱,什么也不敢养了。我们问丹尼斯的经济状况在美国属于什么阶层,他说他比中产阶层有钱,算是有钱人,但还称不上富人。
返回途中,丹尼斯谈兴正浓,已经由我们提问变成了主动讲述。他说他高中没读完,就离开了酗酒的父亲,独自外出创业。他父亲有轧花厂,但是他自闯天地,干起了维修门市,闯出了现在的事业。他说他的妻子是土生土长的德克萨斯人,妻子家并不十分有钱,妻子的父亲原来是在路边卖西瓜的。他又说到美国的金融危机对普通美国人生活的影响,说自己凭着多年的经验,企业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他手指窗外的车流说:“你别看这些人和以前一样开着汽车在外边跑,实际上他们每天在为回家了付不起各种费用而愁眉不展呢!”我们再一次谈起美国的大选,他再次说他不喜欢奥巴马,原因是奥巴马主张加税,尤其是土地税。
走近丹尼斯,走进普通美国人的家庭,尤其是和丹尼斯热情沟通,我很高兴,天民也很兴奋。他说今天虽然没有提订单,但是收获很大。这也为以后公司谈判提供了新思路。他表扬小江做得好,赞扬我的作用。我为自己能为天民的商务谈判起些作用而快乐……
2012年8月15日
(记于美国拉伯克市红房子酒店)
今天继续在拉伯克活动。
上午,我们再次来到BC公司,白瑞克再一次在他的办公室接待我们,具体洽谈了几宗配件的订货,有的东西邯武并不生产,属于代为采购,白瑞克给了样品。去时我特意带了相机,正事谈完后,我提议大家照几张相,白瑞克很高兴,与天民、小江、我一一合影。在他的车间和仓库,我也随意拍了一些镜头,白瑞克和他的员工都很友善。我们告别,白瑞克仍然安排其外甥杰克开车送我们。路上,我和杰克交谈。
杰克不像舅舅白瑞克那样高大,身材中等偏瘦,二十七八岁,性格内向,不大喜爱与人说话,我与他一问一答,他的话也总是很简短。通过询问我们得知,杰克现在仍然是大学的在校学生,但是他已经结过婚又离婚,而且有了两个儿子,两个儿子都跟随他生活。他除了读书,经常来打工,以赚钱养家。问及他在舅舅公司的收入,他回答是每小时工资12美元,每天工作时间是12个小时。我不相信美国人会工作那么久,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订正:“是12小时吗?”“是的。”“为什么那么长?不是8小时工作制吗?”杰克解释说,中间有进餐和休息的时间,但进餐和休息都算在厂里工作时间,老板都付钱的。我问这些的过程中,小江再次提醒我,美国人不喜欢问收入的。我说不一定吧。我心想,要了解一个国家的人民生活,不问收入怎么行?天民也插嘴说我问得对,“我们打算来这里开门市什么的,也得计算劳动力的价格!”
离开乡间返回拉伯克,天民就向麦克问起“外国人”如何在当地办理驾照的事,——天民已经在具体谋划来美国工作生活的打算了,来时他便说过,如果我们国内的驾照在这里管用,我们可以租一辆车自己跑,既省钱又方便,如果我们国内的驾照在这里不管用,就要办一份国际驾照。麦克说有些事情他也搞不清,于是带我们去管驾照的部门咨询。
美国管驾照的部门(不知叫什么局什么队)同样门庭若市,但秩序井然,咨询、领表,人们都自觉地排队等候,说话时把声音压得很低,因此人多而不乱,也不嘈杂。我们当然学着人家的样子排在队尾耐心等候。一边等待,我一边打量周围的人,只见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白人有黑人。出于礼貌,我在打量他们时尽量装作无意,但难免与人家的目光相遇,我惊奇地发现,只要我目光与他们的目光相遇,他们都会立即报之以微笑,笑容既明媚又坦然,显得真诚而友善。我想进一步求证这个印象,便有意主动用目光与更多的人交流,结果证明无一不是如此。微笑,多好的表情啊,它让来自异国他乡的人感受了人类之间相互的温暖,也让那些长得并不姣好的面孔变得美丽起来。仅仅这一点,便让我对美国人刮目相看了。
按照昨日的约定,我们要与汉瑞共进晚餐。下午6点钟,汉瑞准时开车到红房子酒店,接上我们三人,向一家意大利餐馆驶去。我们边吃边谈,也是从拉家常展开话题,渐渐说到准备在美国设立仓库或办事处的事情。汉瑞热情献计,认为把办事处设到休斯顿更为合适,因为拉伯克的棉花产量占到了全美的百分之四十,虽然达拉斯、休斯顿到拉伯克的公路运输同样方便,但是休斯顿有港口,走水路成本更低。他表示,如果真的实施,他和他的弟弟都可以出手帮忙……
餐毕,汉瑞又开车把我们送回红房子酒店。
2012年8月17日
(记于美国小石城,阿肯色州)
小石城行程的主要计划是走访一家油厂,油厂的原料是棉籽,有一道工序是剥绒,剥绒机的锯片用量很大,正是邯武棉机的主打产品。今年,邯武公司出口部与这家油厂取得联系,给他们寄送了样品供他们使用,但油厂的邮件说:“锯片只用了一个月。”似乎是说锯片的使用寿命达不到要求。天民对自己产品的质量抱有信心,觉得不可能只用一个月,猜想是他们的安装或使用存在问题,因此决定亲自走访这个用户了解情况。
油厂在一个叫凯恩布尔夫的小地方,离小石城还有30公里。进入油厂,向正在工作的工人打听主管设备的部门,工人答应带我们去找,让我们上他的车,原来厂区面积大,从办公区到生产区都是车来车往。我们顺利见到了油厂的总裁和主管副总、车间主任等人,总裁名字叫JONG。阿肯色人明显比德克萨斯人更讲礼貌,主动交换名片,带路找人,让座,递矿泉水和糖果,很是热情。弄清我们的来意后,便带我们参观剥绒车间,车间很大,20台剥绒机排成两排,都在正常生产。天民逐个察看(厂子规模不小,据说年处理棉籽数十万吨)。厂方说,锯片的试用情况我们已经给你们发过了邮件,你们的锯片用得很好,但时间刚刚一个月,要到月底方能证明其使用寿命。至此,杨天民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邮件的翻译出了问题,把“刚刚用了一个月”,误译成了“只能用一个月”,让人啼笑皆非。假如是我的部下闹出这样的笑话,我想我一定会发怒。可是偷眼看看天民,他的表情和语气依然是那样平静,我想天民真有涵养,真是一个厚道人。
走出油厂后,天民对我说,这家油厂规模不小,但是设备并不先进,工艺上也不怎么样,你看滚筒上安装的锯片,根本就不齐整,运转起来肯定又耗电效率又低。美国企业是这样的技术水平?这让我感到不解。天民进一步说明原因道,美国企业的行业保护很有效,和拉伯克的出租车行业一样,他们的棉花加工行业也有保护措施,不允许随意增加厂家和设备,所以企业生存下去比较容易。他们差不多都能全年开工生产。而我们国内的同行,前几年重复投资设备猛增,竞争残酷,所有的企业都吃不饱,许多厂的生产时间全年只有一两个月甚至十几天。我想这涉及到市场调控的一个悖论:过度竞争伤害企业,过度保护又保护了落后。
2012年8月19日
(记于美国凤凰城,亚利桑那州)
来凤凰城又赶上个星期天。据我们了解,美国人休息就是休息,一般说工厂不会有人上班。但天民又说,目前棉花即将采摘,棉花加工厂都在检修生产设备,说不定会有人工作,决定选一家企业,试探性地去看看。早餐后打车,告诉出租车司机,目标是一家棉机修配厂,从网上搜索的情况,不远,大约是七八分钟的车程。果然顺利找到这个厂,但是四门紧闭,隔着栅栏朝内看,院内各种废旧设备堆积如山。天民蛮有把握地说,没找错,是这里。我们明天再来吧。
上帝让休息,我们想不休息也不行,于是决定去看看华人的社区,找家中餐馆吃一顿。
2012年8月20日
(记于美国凤凰城,亚利桑那州)
今天上午去昨天去过的那家公司——之所以说得这么拗口和含混,实在是因为我们对“那家公司”了解太少。这是小江从网上搜来的新客户,只知道他们是做棉机设备的公司,公司的名字,说不清;业务范围,也说不清。小江说给他们发过邮件,但他们没回复。今天早上电话与其联系说去拜访,他们没有拒绝。这种推销方式类似于大撒网,成功的几率很低,但我能理解,现在美国市场处于拓荒阶段,似乎也只能凭着勇气去做去闯。
由于昨天已经来过一趟,出租车把我们顺利带到了这家公司门前。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接待了我们。恰好天民带的礼物是两份,所以就手分发给这两个人,一盒茶叶给胖子,一条丝巾给瘦子。然后拿出邯武的宣传资料和样品,给他们介绍。
天民做介绍,我在旁边观察,发现瘦子胖子对我们带来的锯片和肋条似乎并不太有兴趣,粗粗看了几眼便放到一边。后来得知,他们是做轧花机的,但是主要做皮辊机,做锯齿机很少,所以即便用我们的锯片,也不会有多大的数量。天民趁机给我“补课”,讲解了一下这里的常识:轧花机械分两种,一种是皮辊机,一种是锯齿机。使用皮辊机加工棉花,不损伤纤维,但是效率比较低;使用锯齿机是靠锯片加工棉花,效率高,但对棉花纤维有一定损伤。皮棉的质量优劣主要是看纤维长度。而选用何种机器加工,要看具体情况,一般说来,加工好的棉花要用皮辊机,加工劣质棉花则无必要。另外,如果棉花产量高,也必须选用锯齿机,才能保证进度。
了解了他们主要是做皮辊,虽然失望,但也有底了。我们准备告辞,胖子瘦子却几乎同时说道,老板再过一个钟头就会回来,你们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趟不容易,就再等一等,和老板见见面吧。——哦,原来瘦子也不是老板。天民对我和小江说,其实该问的该谈的都问了谈了,但既然人家诚心挽留,咱就等等老板吧!他顺势向瘦子提出,我想看看你们的车间。瘦子答应了。
瘦子带着我们,通过大车间进入后院,这里堆满了废旧设备,在我眼里是一堆废铜烂铁,天民看得很仔细,又征得主人同意后,叫我把几台机器拍下来。天民不停向瘦子询问。大约瘦子看天民是内行,也都认真回答,旧机器的生产年代,翻新以后的销售区域、价格等,都谈到了。天民告诉我说,他们公司就是把这些就(旧)设备翻新以后,再卖到非洲亚洲一些国家,包括中国。我感叹说,在咱们中国,一说引进的设备都以为是先进的,哪会想到是这些老掉牙的旧设备翻新而成的!天民说,中国的企业,特别是国有企业引进设备,都会派庞大的考察团出国考察,其实考察团里有几个人是懂行的?又有几个人关心设备的质量?往往是用最高的价格买了人家的过期产品甚至淘汰设备。
跟着瘦子回到那间办公室,“老板”已经回来了,他自我介绍说叫戴维斯。天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戴维斯详细询问邯武与BC公司以及AC公司的往来关系。戴维斯问如果用邯武的锯片,有无最低订单,天民说只要你需要,就是要一张我也会送货上门。天民顺便就自己在美国设立仓库的打算征求戴维斯的意见,问是在达拉斯好呢还是休斯顿好呢,戴维斯没有正面回答。
手里拿着人家好几个人的名片,楞(愣)是不知道人家的公司全称叫什么。返回途中,我再一次问小江,小江含含糊糊地说,叫什么合作公司吧。——还是不甚了了!我们每天都在遭遇语言不通的尴尬。
下午的打算是去另一家公司,已经坐着出租车上路了,小江打电话过去确认地址,那边却说,老板今天不在,要晚上或者明天才能回来。又说,这里只是办公,老板的工厂有好几处,都不在一块,请你们改日再来吧!只得返回酒店。
2012年8月23日
(记于美国凤凰城,亚利桑那州)
说好了吉姆8点到酒店来。我和天民如约到一楼,坐在大厅沙发上等,小江还没有下来。此时,见一位高大的美国人面带笑容推门走了进来,臂弯里挟着笔记本资料袋之类的东西。我们猜想这位该就是吉姆了。天民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比手势,拍肩膀,打哈哈,一串让外人莫名其妙的表达让旁边的我忍俊不禁。几分钟后,小江下来了,介绍一番,双方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吉姆是几天来通过电话联系以后,唯一在电话中表示热切希望见面的人,也是唯一屈尊跑到酒店来主动见面的人。天民问他经营棉机配件的情况,吉姆说,他原来一直在做这一行,但最近觉得年龄大了打算放弃,但是他的仓库、工厂、销售渠道等等都是现成的,如果谈得好,马上可以再做起来。
在一楼咖啡间交谈了一会儿,天民提议去吉姆的“组装工厂”看看,吉姆慨然说行,说走就走,我们坐上吉姆的车出发。吉姆自己开车,车是皮卡,但车的配置似乎不低,后座配有安全带,冷气也很足,很是凉爽。吉姆说带我们去的工厂大约40公里路程。一边赶路一边聊天,除了谈业务,还聊家务。
到了目的地下车,看到的是轧花厂,是准备收储棉花的场地,场地很平整很空旷,足有几十亩大。吉姆说到了收获季节,这些地方都会堆满棉花。走进轧花厂的车间,有工人正在检修设备,工人们看到吉姆,都和他打招呼。天民看这些设备看得很细,他们一边看,我一边为他们拍照。天民对一种除尘器感兴趣,嘱咐要照下来,我从不同角度拍下好多照片。天民告诉我,我们看到这两个厂,都是“大陆鹰”公司的成套设备,并把绘有那只黑色“飞鹰”的标志指给我看。——此前天民已经给我讲过,“大陆鹰”是美国最大的棉机企业之一,最近刚刚宣布破产。
看完两家工厂,吉姆带我们来到公路边一家快餐店。我们一边吃着汉堡包,一边与吉姆谈话,天民提出下午去看看“你的工厂”,吉姆点点头。
午餐后,吉姆重又带我们上路,先到他家里取了钥匙,然后驱车来到十几公里外的一片工厂区。工厂区道路宽敞,路面平整,建筑物新颖艳丽,但很寂静,很少见到人。在小区内停下,吉姆那钥匙打开几间房屋,都是空空如也,当吉姆一再说到3000、2000、1600不等的租金数目时,我们方才明白过来,吉姆这些房子是盖好后打算出租的,他自己眼下主要是吃租金的老板。我们这样问他,他坦率地说,他原来干过组装,现在不干了,设备也变卖了,现在只是按照用户的要求为用户发货,前几天,刚刚发了四箱锯片给非洲一个客户。吉姆的意思,是出租房屋给邯武公司,或者与邯武合作设立仓库。
吉姆送我们回宾馆休息,过了一个多小时,7点半又赶来请我们一起吃晚餐。晚餐安排在一家西班牙风味的餐厅,在里间一个角落找了座位坐下,一边吃一边海阔天空地漫谈,我有意把话题拉到家庭上。吉姆讲起了他的家族,说他的父亲活到九十多岁,母亲活到八十多岁,但是他仍然时时思念他们。他停住刀叉低声说,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的肾是儿子给移植的,我现在更加懂得,生命是最宝贵的,亲情也是最宝贵的。说着,他的眼睛竟然漾出了泪花。这个话题显然触及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顿晚餐吃得很愉快,天民与他约定,明天下午再到酒店来协商业务合作的具体事宜。
告别了吉姆回到酒店,天民忙着根据这几天获取的信息计算全美的棉花产量、锯齿机的数量、剥绒机的数量,然后测算锯片的用量……
2012年8月27日
(记于美国蒙哥马利,亚拉巴马州)
今天叫了一辆出租车,去探访两家企业,一家叫大陆鹰,一家叫彻罗基,都是美国棉机行业名列前茅的大企业。在途中无数次听天民谈起他们,似乎都是仰慕的语气。
大陆鹰公司在蒙哥马利的普拉特维尔小城。去往普拉特维尔的道上,天民再次向我讲述大陆鹰与普拉特维尔的关系:普拉特维尔小城是因大陆鹰而兴的,普拉特维尔,就是最初创始人的名字。大约是十九世纪初,普拉特维尔来此创业,1832年生产出第一台轧花机。普拉特维尔最初带来的资金,是借来的,也有说是骗来的,普拉特维尔发达以后才加倍偿还。渐渐人口聚集,成为一个城镇。国内外许多知名的轧花厂都是大陆鹰建设的,前几天在凤凰城吉姆带我们看的两家轧花厂,都是大陆鹰的设备。大陆鹰的标识——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在全世界都是著名的商标。但雄鹰不幸折翅,大陆鹰已于去年宣告破产。但天民对轧花设备的“祖师爷”大陆鹰的仰慕之心依旧,到大陆鹰的门口站一站,在他们的厂区照张相,便是天民今天的全部心愿。我想,天民的愿望或许类似于“拜山”甚至“朝圣”了。
尽管有卫星导航,克利夫还是在普拉特维尔小城兜了一个圈子,才找到了大陆鹰公司的旧厂区。这家绿树环绕中的企业四门紧闭,我们只能在它的门外盘桓。我们预想到它会寂寥萧落,没想到竟会空无一人,连一个看守大门的也找不到。厂牌依旧高耸,天民在这里照了一照相,说,夙愿实现了!然后隔着铁丝栅栏久久地向厂区张望,留给我们一个怅惘的背影。
离开大陆鹰,出租车马不停蹄朝另一个方向驶去,七拐八拐,终于看到了那个印第安人头像——彻罗基的标识。天民兴奋地惊呼起来:是这儿!就是这儿!下得车来,天民首先跑到“印第安人”跟前:来,给我照相!
我们这次造访本是不速之客——事先并未给人家打电话。这也是有意为之。小江说已经给彻罗基发过三次邮件,都是石沉大海。天民说曾经在棉花会议上见过彻罗基的采购负责人,人家根本没有理你的意思,送上门的样品也差点拒收。这次来如果打电话预约,要是人家说一句“你们别来了”(极有可能),我们就无法再进人家的门了。不如这样径直上门,大不了不见,我们也可以在这里照照相,也算来过,日后再见面也多了联络感情的谈资。这样的想法有道理,但和我平日做事的准则还是有差距。天民说,多少年来,我们就是这样厚着脸皮做推销走过来的。我说,是咱们跑到人家国家来了。天民说在国内也一样,为了拿一份订单,腆着脸皮去求人家的供销人员,一次不见去两次,二次不见去三次,十趟八趟的无功而返都是常事。脸皮就是这样练出来的。言语间的辛酸与无奈,一时让我语塞。
彻罗基人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傲慢,我们顺利见到了老板杰瑞。天民说以前在什么会议上与杰瑞有过一面之交,接着说这次冒昧打扰,是慕名,顺道。因为看望女儿路过此地,特地来看看自己仰慕已久的企业。说上午专程去看了大陆鹰,也是同样的心情。杰瑞就对天民说起了大陆鹰的过去与现在,说起了彻罗基公司的历史。
谈及业务上的合作,杰瑞诚恳地说,我看到了你们的邮件,也见到过你们的样品,产品是不错的。他说他们目前用的都是德国的配件,与德国公司签有合同,合同两年到期。那份合同到期后,还是有希望与邯武合作的。天民再次申明这次的来意主要是拜访不是推销。
杰瑞说他还要参加一个什么活动,于是我们识趣地起身告别。杰瑞让我们稍等,转身去内室拿出三顶工作帽当礼物送给我们。蓝色的工作帽上印有“印第安人”的徽记。我们做出很喜欢的样子往头上戴,杰瑞又拦住了小江,重新换了一顶粉色的帽子递到小江手里,说,女士戴这顶更好看!然后到公司门口,在“印第安人”的注目下与我们合影,然后握手道别。
2012年8月28日
(记于美国萨凡纳,佐治亚州)
克利夫今天换了一辆白色的越野车(昨天是面包车),7点20分开到酒店门前。我们朝佐治亚方向走,沿途又走访了两家企业。
第一家名叫“3C”,是搞修配的,与拉伯克的丹尼斯同一个性质,但厂房比丹尼斯宽敞气派。我们径直走进“3C”的车间,走进老板的办公室,见到了“3C”的老板盖姆,一个朴实的壮年汉子。盖姆的办公室,也是几天来见过的老板办公室里最像样的。盖姆知道了我们是来卖锯片的,便指着堆放在办公桌一侧的一摞东西,说:“瞧,这都是锯片,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样品,德国的、巴基斯坦的,还有你们中国的……”他说他们公司以前用的都是大陆鹰的产品,大陆鹰一倒闭,这些厂家都想为他们配件。大约是看天民很内行很专业,盖姆也显得很坦率,带我们走进他的配件库,拿出其他公司的锯片、大肋条,一一与天民交换看法。他让天民寄送样品过来,由他们对锯片的硬度进行测试,和其他公司飞产品作出比较,然后再做结论。
天民和盖姆谈着锯片,我把目光投向了盖姆办公室的装饰。东侧一面墙壁,挂满了小镜框,镜框里装着的,都是骑马斗羊的照片。“斗牛”以前我见过,“斗羊”还是头回见。我颇为好奇,留心到最下边的几幅,是同一个小姑娘制服羊的场面,小姑娘显得矫健勇武。
看天民把锯片的事谈完了,我便顺势转移话题,手指照片问:“这位勇敢的小姑娘是谁呢?”
盖姆立即喜笑颜开,说:“是我的孙女!”
盖姆走到镜框前,手指上边的一张合影,主动为我们介绍,这个是女儿,那几个是儿子。小姑娘是女儿的女儿,现在已是15岁,是初中生了。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她才7岁……
我说我喜欢这些照片,也喜欢这个勇敢的小姑娘,提议和盖姆在照片前合张影。盖姆一边往照片墙前站,一边开玩笑说:“行,只要两美元!”
我伸出两指说:“OK!”
照完相我们道别,我说:“欢迎你到中国去,到时候我会付给你两个美元。”盖姆爽朗地哈哈大笑,与我紧紧地握手。
走出“3C”,天民异常兴奋,说:“能找到‘3C’这样的用户,我们真幸运!”又说:“你把话题转到他的小孙女身上,真是太好太及时了!你看盖姆多高兴!气氛多好!”
接着又到一家轧花厂。轧花厂就在路边,规模不小,厂房高大气派,工人和车辆出出进进,一片繁忙景象。在这里我们等了一会,才见到有关负责人——一个斯文的高个儿美国人。他似乎不苟言笑,跟我们交换了名片,收下了我们的产品介绍彩页,便跟我们道别。他和小江说了一些话,小江没有照翻,只是告诉说,人家很不热情,对我们的到来很不欢迎,因为我们没有事先联系。天民却很豁达,说没关系,这不算态度最差的。人家给了我们名片,这样我们就可以继续联系了。——天民身上的这份达观和韧性让我肃然起敬。
2012年8月29日
(记于美国奥兰多,佛罗里达州)
之所以把萨凡纳作为一站,也是因为这里有一家著名的棉机企业——拉姆斯(LUMMUS)。今天早上直奔拉姆斯,找到了拉姆斯面朝东方的大门。天民没有试图进门,只在门外照了一张相,然后对司机说,开车绕拉姆斯的围墙转一圈吧!拉姆斯厂区的面积真是不小,我们坐着车也跑了十多分钟。天民满(蛮)有把握地说:“知道了他车间的长度,就能大致判断出他的生产能力了!”
2012年9月3日
(记于美国达拉斯,德克萨斯州)
CW公司本来应该是我们会见的第一个客户,也是最重要的客户,我们来美国的邀请函都是由他们发给的。当初去北京签证,小江一路都在模拟签证官的口气提问,然后教我如何回答:你到美国哪个城市?达拉斯;到哪家公司办事?CW公司;会见谁?副总麦考。如此等等。所以我们的第一站也是这个达拉斯,但来到后,他们的麦考出差在外,我们只好调整计划,先到拉伯克等地会见别的客户,最后再回到达拉斯访问CW。
来到炎热的达拉斯才知道,今天是美国的劳动节,——每年9月初的第一个星期一。所有的工厂今天都放假休息,以示对劳工的尊重,包括美国股市和金融市场都会休市一天。美国人的法制观念都强,估计CW决不会例外。没办法,今天一天只能窝在宾馆里。我对天民说,我们也和美国劳工一起,享受一个假日吧!
2012年9月4日
(记于美国达拉斯,德克萨斯州)
邯武棉机与CW公司的合作始于去年。邯武棉机委托CW公司在美国代销自己的产品,CW公司还愿意为邯武棉机提供仓库。这次见面,要了解他们在美国开拓市场的情况,达成明确的合作协议。
上午我们步行来到CW公司,一进门就有人迎上来寒暄,连着几个人天民都认识,尤其是麦考,和天民又是拍肩膀,又是开玩笑,俨然老朋友的样子。麦考带我们走进车间,车间里有五六个工人正在工作,似乎是在组装一台什么机器(也跟棉花加工有关,天民认识)。麦考拉着天民与老总见了面,又让车间主任带我们看了存放的邯武产品。
然后随麦考走进会客室,看到会客室的墙壁上挂满了产品彩图,以及销售网络的示意图。桌上摆放了画册,并且准备了矿泉水和糖果。看起来对我们的来访是比较重视的。但在谈判中却发生了问题。
天民想了解CW公司在开拓美国市场方面做了哪些事,对美国的大客户是否已经了然于胸(前期的工作都可看作是市场调查),麦考对此产生了误解,以为是我们想从他那里了解市场信息,然后撇开他们自己做市场。只见麦考激动起来,脸红脖子粗,喘起粗气,又把老总唤到会客室唧里哇啦一阵。弄得我们也很尴尬无趣。让我们憋气又无奈的是,小江不是站在我们的立场上给对方做解释,而是指责天民这个不该说那个不该做,证明自己早有先见之明。我对天民说,咱无法知道小江给人家翻译了一些什么,哪些话翻过去了,哪些话没有翻过去,哪些话的意思给歪曲了,还怎么谈?天民点点头!好在老总显得比较冷静,先是顺着麦考的口气,强调了双方要互相信任的原则,然后说要用文字协议来约束双方,天民表示同意,决定抓紧起草协议文本,然后通过电子邮件联系协商。谈判到此结束。
[资料写作者附言]:邯武棉机公司,是一家以生产销售棉花机械配件为主的国际性企业,他们生产的锯片等产品,销往几十个国家。2012年8月到9月,应董事长杨天民的邀请,我随他到美国推销锯片,记下了上述日记。
资料写作者:安秋生,公务员,已退休,现居邯郸。以上资料由作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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