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的時候,我曾經遇到一個字「冎”,它看起來像是骨頭的“骨”,查了一下解釋,感覺讓人毛骨悚然,再也無法忘記。
冎 span>,讀作guǎ,造字的本義就是人的椎骨,象形文字如下:
後來,人們為「冎」加了肉(月),形成了「骨」字,引申為「骨類統稱」;引申的動詞意義是「把肉剔乾淨,留下骨頭。」讓人恐怖的正是這個動詞意義,它是古代的一種酷刑, 現在寫“剮”,--千刀萬剮,就是大家可能都知道的古代酷刑:凌遲,--割肉會讓人慢慢死。
宋朝的刑法,正式把凌遲作為刑罰的一種做了記錄,在這之前,以「冎」的方式殺人,幾乎每個朝代都有,猜測跟人類的歷史一樣悠久吧。古代皇帝喜好使用酷吏維護專制統治,酷吏們發明了各種各樣的酷刑,其中排在十大酷刑之首的就是「凌遲」。
盛唐初期,唐太宗認為應該慎殺,刑罰逐漸減弱,廢除了一些摧殘人身體的酷刑;唐玄宗天寶年間,曾經有八年時間廢除了死刑,“大赦天下,除絞、斬刑,但決重杖”、“死罪決杖配流”,判了死刑的犯人僅需要重打一頓流放。 「安史之亂」後,戰亂不斷、叛逆眾多,為了統治的需要,各種酷刑又被重新安排上了。
以唐朝為例,史書上記載「冎」人的事件就有很多:
武三思殺「五王」
中書舍人崔湜說三思:「暜等異日北歸,終為後患,不如遣使矯正殺。」三思而問誰可使者,湜薦大理正週利貞。利貞先為五王所惡,貶嘉州司馬,乃以利貞攝右台侍禦史,奉使嶺外。比至,柬之、玄暐已死,遇彥範於貴州,令左右縛之,曳於竹槎之上,肉盡至骨,然後杖殺。得暉,冎而殺之。恕己素服黃金,利貞逼之使飲野葛汁,盡數升不死,不勝毒憤,掊地,爪甲殆盡,仍捶殺之。
武三思:武則天的姪子,唐中宗時期擅權,氣焰蓋過皇帝。
五王:敬暉、桓彥範、張柬之、袁恕己、崔玄暐等五位大臣,輔佐唐中宗繼位,是武三思的政敵。武三思為了奪他們的權,勸皇帝封五人為王,並架空他們的權力,「不若封暉等為王,罷其政事,外不失尊寵功臣,內實奪之權」。
大概是意思:武三思誣告五王謀逆,讓皇帝殺了他們。皇帝雖然昏庸,也只是把這五位大臣貶官放逐。崔湜勸說武三思:敬暉這些人哪天回來了,終究是後患,不如派人假傳聖旨殺了!武三思問:派誰去?崔湜推薦了周利貞。週利貞是個酷吏,之前被五人厭惡貶了官,也就是說週跟五個人有仇。武三思任命周利貞為右禦史,週帶著上官婉兒擬的假聖旨立即去找五個人報仇。
週利貞趕到的時候,張柬之、< span style="color: #404040; --tt-darkmode-color: #A3A3A3;">崔玄暐已經死了,週找到了桓彥範,讓人綁了他,用竹搓板在他身上來回搓,肉剮光了露出骨頭,然後仗殺了他。週利貞抓到敬暉後,冎而殺之 span>。周利貞抓到袁恕己後,逼他喝野葛汁,袁恕己平時服用黃金抗毒能力強,喝了幾公升毒汁雖然不死,但是也毒發難耐,疼得抓地把指甲都抓光了,最後他被捶打至死。
周利貞返回京城後,就升了官,不過他的下場不會好,唐玄宗即位後,週利貞與薛季昶、宋之問同賜死於桂州驛。
崔安潛治盜
西川節度使崔安潛到官不詔盜,蜀人怪之。安潛曰:「盜非所由通容則不能為。今窮核則應坐者眾,搜捕則徒為煩擾。」甲子,出庫錢千五百緹,分置三市,置榜其上曰:「有能告捕一盜,賞錢五百緹。盜不能獨為,必有情侶,情侶者告捕,釋其罪,賞同平人。」未幾,有捕盜而至者,盜不服,汝安能捕我!我與汝同為盜十七年,贓物:「汝既知吾有榜,何不捕彼以來?則彼應死,汝受賞矣。汝既為所先,死復何辭!」立命給捕者錢,使盜視之,然後冎盜於市,並滅其家。於是諸盜與其情侶互相疑,無地容足,夜不及旦,散逃出境,境內遂無一人之盜。
大概意思:唐僖宗年間,崔安潛被派到西川(成都一帶)做節度使,他到任後不抓捕盜賊,蜀地的人都很奇怪。崔安潛說:「盜賊不跟官吏勾結不可能有作為的,如果追究起來牽連眾多,大肆搜捕是徒增煩擾」。
有一天,崔安潛拿出官庫裡的一千五百串錢(一繕就是一串錢,大概1000文),分放在三個市場,張榜其上,榜文這樣寫:「有能告發並逮捕一個盜賊的人,賞錢500緹。盜賊不能一個人行竊,肯定有同夥,告發並抓同夥歸案的人,免去他的罪責,跟其他人一樣可以獲得獎勵」。
不久,有人抓了一個盜賊送到官府,這個盜賊不服氣說:「你和我合作偷竊17年了,贓物都是平分的,你怎麼能抓我!你和我一樣都要被處死」。崔安潛說:「你既然知道我發的榜,為什麼不先抓你的同夥來呢?那樣的話就是你的同夥受死,而你獲賞。你既然被同夥搶先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 這也是古代版的“囚徒困境”,兩個囚徒互相博弈。
崔安潛讓被捕的盜賊親眼看著告發的人領到賞錢,然後把盜賊押到市上當眾冎盜於市,並誅滅了盜賊全家。於是盜賊同夥之間互相猜忌,無法立足,不到天亮都逃出了成都,西川境內就再沒有一個盜賊了。
兩個故事,同樣的「冎」殺,一個是殘忍地報私仇;一個是殺雞駭猴,把刑罰的作用發揮到價值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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