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義慶(403—444)漢族,彭城(今江蘇徐州)人。字季伯,南北朝文學家。自幼才華出眾,愛好文學,並廣招四方文學之士,聚於門下。劉宋宗室,襲封臨川王,公元444年(元嘉21年)死於建康(今南京)。除《世說新語》外,還著有志怪小說《幽明錄》
創作背景
《世說新語》主要記錄了當時魏晉名士的逸聞軼事和玄言清談,這篇《陳太丘與友期》即是當時名士之間交往言談的記載。
陳太丘與友期行
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捨去,去後乃至。元方時年七歲,門外戲。客問元方:“尊君在不?”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友人便怒曰:“非人哉!與人期行,相委而去。”元方曰:“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對子罵父,則是無禮。”友人慚,下車引之。元方入門不顧。
譯文:
陳太丘和朋友相約同行,約定的時間在正午,過了正午朋友還沒有到,陳太丘不再等候他而離開了,陳太丘離開後朋友才到。元方當時年齡七歲,在門外玩耍。陳太丘的朋友問元方:“你的父親在嗎?”元方回答道:“我父親等了您很久您卻還沒有到,已經離開了。”友人便生氣地說道:“真不是君子啊!和別人相約同行,卻丟下別人先離開了。”元方說:“您與我父親約在正午,正午您沒到,就是不講信用;對著孩子罵父親,就是沒有禮貌。”朋友感到慚愧,下了車想去拉元方的手,元方頭也不回地走進家門。
註釋:
元方:即陳紀,字元方,陳寔的長子。
陳太丘:陳寔(shí),字仲弓,東漢潁川許(現在河南許昌)人,做過太丘縣令。太丘:古地名。
期行:相約同行。期,約定。
期日中:約定的時間是正午。日中,正午時分。
過中:過了正午。
捨去:不再等候就走了。去,離開。舍:捨棄,拋棄。
乃至:(友人)才到。乃,才。
戲:嬉戲。
尊君在不(fǒu):你父親在嗎?尊君,對別人父親的一種尊稱。不,通“否”
家君:謙詞,對人稱自己的父親。
引:拉,要和元方握手
信:誠信,講信用。
時年:當時的年齡。
非:不是。
相委而去:丟下我走了;相 偏指一方對另一方的行為,代詞,通“之”,我;委,丟下,捨棄。
君:對對方父親的一種尊稱。
已去:已經 離開。
曰:說。
則:就是。
顧:回頭看。
慚:感到慚愧。
古今異義詞:
1.去 古意:離開 ;今意:往、到。
2.委 古意:丟下、捨棄 ; 今意:委屈、委託。
3.顧 古意:回頭看 ;今意:照顧
賞析:
《陳太丘與友期》全文僅有103個字,卻敘述了一個完整的故事(關於守信與不守信的一場辯論),刻畫了三個有鮮明個性的人物,說明了為人處世,應該講禮守信的道理。如此有限的文字,卻包含了這樣豐富的內容,真可謂言簡意賅了。如果不是在語言的精煉上造詣高深,要做到這一點是很難的。
《陳太丘與友期》的精煉語言,體現在文章的始終。一開頭,文章以“期行”、“期日中”、“不至”、“捨去” 、“乃至” 等幾個關鍵詞語,把事情、時間、起因交代得清清楚楚,而且,在這些交代中,還把兩個不同的人物形象(一個守信,一個不守信)一下子推到了讀者面前。
文章的結尾,雖只寥寥數語,但卻字字生輝。 “慚”、“下"、“引”三個動詞,把友人知錯欲改的心態及行為刻畫得入木三分。對元方鄙棄“無信”的那股倔強勁兒,也用“人門,不顧”四個字,描繪得維妙維肖。就在最能體現文章中心思想的第二層 (子斥友人)中,儘管作者用了比開頭和結尾要多得多的筆墨,但文字仍然十分精煉。單就敘述的句子來說,在敘述友人問元方時,由“問”到“怒”,感情急劇變化,充分錶現了友人那粗魯無禮的性格。而在敘述元方批駁友人的怒斥時,則選用語氣平和的“答曰”、“曰”這類詞,這對錶現元方不懼怕友人的怒斥、知書達理、善於應對的性格,起到了絕好的作用。
《陳太丘與友期》的主題思想,主要是通過人物的對話來揭示的。這些人物對話,雖然只有三言兩語,但句句都緊扣文章中心,緊扣人物性格,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徵。文章寫友人與元方的對話有三句。第一句“尊君在不?”開門見山,問得直截了當,毫無謙恭之意,初露性格的魯莽。第二句“非人哉!”出言不遜,當著兒子罵父親,這是不講禮儀的行為,再露性格的粗魯。第三句“與人期行,相委而去!”看似有理,實則無理。不自責自己失約誤期的錯誤,反而委過於人,怒斥對方如約而行的正確做法,這就更加暴露出友人不講道理的性格特徵。
文章寫元方與友人的對話也有三句。第一句“待君久,不至,已去。”這是針對友人的間話而答的。元方不是正面回答友人提出的問題,在,還是不在。而是先說“等君久”“不至”,再說“已去”,把父親的 “去”與“等君久”和友人的“不至”聯繫起來。這樣的回答,不僅把父親為什麼走說清楚了,為後面批駁友人的怒斥作了準備,而且話中有話,流露出對友人失約的反感。第二、三兩句是對友人無理怒斥的反駁。第二句“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則是無信。”這是針對友人強調“期行”而說的。守信還是失信,關鍵在於“期日中”,“日中不至”,當然就是失信了。抓住實質,擊中要害,
使友人失去辮駁的根據。第三句“對子罵父,則是無禮。”這是針對友人出言不遜而說的。在指出友人“無信”的基礎上,又指出友人“無禮”。一步緊逼一步,把友人通到了無以言對的狼狽境地,以至最後不得不“慚”而“下車引之”。由於這些對話具有鮮明的個性特徵,因此,雖然只有短短幾句,也可以看出元方—陳太丘性格的折光,是多麼聰穎仁慧、知書達理。
《陳太丘與友期》一文細節微言、涵泳無窮。 “陳太丘與友期行,期日中,過中不至,太丘捨去,去後乃至。”尺寸之間起波瀾,與下文問答中“待君久不至,已去”“君與家君期日中,日中不至”呼應。友人“問”“便怒”“慚”“下車引之”,一波三折。其間,先稱 “尊君”,驟然口不擇言 “非人哉”,人物情態,栩栩如生。元方“門外戲”、一答一日、“入門不顧”,應對自如,宛若成人,表現出鮮明個性與獨立人格。不論是情節上的起伏變化,還是人物情態上的自然生動,乃至文字之下隱藏著的本真性情、坦率品質,都值得我們琢磨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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