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在美国，“政治正确”这一文化现象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兴起的民权运动，90年代得以流行，特别是在大学校园。如今，“政治正确”已经成为美国公众公认并且遵守的社会公共意识，在美国的语言、社会文化，特别是在大学校园中，甚至是美国面向全世界的入学考试如GRE，TOEFL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文章从人类学注重的种族、族群、社会性别等视角，特别从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GRE阅读中的相关案例，分析美国“政治正确”的表现与对美国社会文化的影响。
[关键词]美国；政治正确；GRE阅读文化；族群；社会性别；种族
[作者简介] 邓悦，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2008级人类学本科生，广东广州510275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728(2011)08-0142-03
一、政治正确的含义、起源及特点
众所周知，言论自由是美国最强调也引以为豪的“基本人权”，但若我们将这种自由言论下形成的文化多元化理解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什么思想、言论都能畅行无阻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种言论自由是在限定的话语和意识形态框架下的自由，其根源是另一个与人人生而平等、言论自由并生的观念――对少数、弱势群体的关怀。说到这里，我们便会联想到一个名词：political correct-ness――“政治正确”。就其含义来说，耶鲁大学教授孙康宜曾作过这样一个说明：“政治正确”是指多元文化的基本原则，主旨在维护不同性别、种族、阶层之间的平等。从其主要内容来说，是指语言使用者要自律，不能公开说认识有所不同、有所区别的。对于人类在体力脑力能力、肤色民族、性别、家庭出身、受教育程度、等方面的差别与不同不可以在公开场合评说谈论或者批评。就其历史根源来说，这一术语在美国兴起于60年代，并于90年代得以流行，特别是在校园中。1975年美国全国妇女组织主席卡琳迪克公开就英语中歧视女性的语言现象发表了讲话，并首次提出了语言要求“政治正确”的观点。如今的政治正确已经成为语言界和社会学家普遍关注的现象。
人类学是研究“文化”的学科，而作为如今美国为公众认可的公共意识――政治正确，就可以被认定为是美国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同时，种族、族群、社会性别、年龄、文化圈等都是人类学多元研究视野的切入点，这恰好与“政治正确”保护妇女、少数民族等弱势群体的特点相吻合，因此，从人类学的视角探讨美国文化中的政治正确，对于我们了解美国文化是一个非常好的课题。总起来说，有学者将美国的政治正确归结为四项基本原则：不能冒犯少数族裔、不能冒犯女性、不能冒犯同性恋、不能冒犯不同的信仰持有者。
二、政治正确对美国文化的影响
人类学研究的是不同社会中的文化，世界也正是由一个个文化圈组成的，在每个大的文化圈中，还有亚文化圈，而这些文化圈是以不同的族群、种族等标准来划分的。人类学中对于文化圈的定义为：它实际上可以看作是人类生活的环境、生活样式的共同场合、地带、区域。文化圈总是由一定的种族、民族或区域民众创造的，因此，文化圈的形成又表示着一个历史的过程，表示着人与环境的交互作用的持续过程。如果说美国是一个大文化圈，那么它就是由若干个不同种族、肤色的人们组成的小文化圈。在这众多的文化圈中，可以说主流文化当然是西方的传统文化，而非裔美国人、亚裔美国人等各自组成的就是亚文化圈，由生理上的不同被划分成了不同的种族，进而形成了不同的族群。而根据“族群”具有排他性的特点，产生了美国白人这样的“优势群体”排斥黑人这样的“弱势群体”的“政治不正确”的现象。同样的对女性的歧视，也可以用“社会性别”的概念来解释。由于美国“人人生而平等”的基本理念和19世纪60年代兴起的民权运动，这些对弱势群体的排斥与侮辱现象，不论是在其发育的摇篮――大学校园，还是在社会上，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大学校园是政治正确运动兴起的地方，校园内处于少数群体地位的黑人、亚裔、妇女、同性恋者等团体成为了“保护”对象，而针对这些少数或弱势群体所发出的带有轻蔑、侮辱、或攻击性的言论就成为了政治正确这个理念的吹鼓者们极力限制的目标。在不能冒犯女性这一条，最典型的案例要属前哈佛大学校长，因为在公众会议上将女性在科学方面成就较少归结于男女在“内在智能”上不同而最终被迫辞职。种族主义问题，一直是美国社会政治文化中一道最大的伤疤。种族，是一种试图从生物学概念上划分群体的概念。而族群，与生物性相比，更是一种文化意义上的划分，它可以用来指代社会阶级、都市和工业社会种族群体或少数民族群体，也可以用来区分居民中的不同文化的社会集团。在今天的西方文化和政治意识中，族群意识已经跨越了生物学意义上的种族，比如女性和历史上等级社会中的“下等人”，甚至同性恋者，都被视为某种“族类群体”，这些群体中许多在数量上虽然从来就不居少数，但在社会和政治权势上却与少数族一样，处于较少发言的一边。而在如今的美国，任何一个涉及到种族问题的公共表述，无论是电视、电影、书籍还是演讲，都有可能成为种族矛盾再一次激化的导火线。虽然美国并没有法律明文规定这一点，但是这已经成为整个社会不成文的法律，每个人都在这个不成文法律的框架下，对言行进行自我审查。
三、GRE阅读中的美国政治正确
GRE考试的全称是“Graduate Record Examina-tion”，中文名称为美国研究生入学考试，凡是想要到美国攻读研究生、博士生的外国学生，法律、商业除外的各专业都需要通过这个由ETS(educationaltesting service)主办的GRE考试，它已经不像TOE-FL仅仅是一项语言能力测试，它是对学生的一种研究能力测试，也是对是否授予申请者奖学金所依据的最重要标准。ETS希望通过GRE阅读考查考生的阅读理解能力、洞察能力、区分辨别能力以及从数个方面分析问题的能力。可以说，GRE阅读就是通过阅读这一种形式来实现考查学生的学习能力和逻辑能力两种目的的考试方法。由于是研究生以上人学考试，因此，GRE阅读文章多是一些学术专业文章，学科跨度大，程度深。归纳起来可以分为四类：文学评论类(文科类)、社会科学类(文科类)、生命科学类(理科类)和其他自然科学类(理科类)。虽然这些文章全部都是以议论文的问题出现，文章的作者也都是一些富有思想的思想家、教育家、哲学家或科学家，但是，在他们可以表达自己观点态度的同时，有一些原则性的问题，ETS也给予了统一的态度和标准，也就是说，ETS也讲究“政治正确”。相信上过新东方GRE培训班的同学都知道，老师在课堂上强调过，Errs讲究政治正确，它是保护弱势群体的。在GRE阅读中，有关黑人、奴隶制、妇女、种族等文学题材是常考
的，诸如在2010年6月进行的最后一次中国大陆的笔考GRE中就考到了关于黑人女作家题材的阅读。因为ETS是讲究政治正确的，弱者在GRE考试中都是受到保护的，因此做相关题目的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必然选项与必然答案。简略来说，它的原则就是：保护、同情弱者的选项都不会错，说弱者的优点、好处的选项都不会错，所有出现“women，prejudiee”这样主题词的文章肯定都是在为女性叫冤屈，争取平等权利。下面将具体从几篇GRE阅读中证明ETS的这一“政治正确性”。有一篇GRE阅读主题是“机械化是否对人们的生活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其中讲到有关工业化对于妇女地位的影响。老师要求背下文章中这样一段话：However，the conditions under which women workhave changed little since befor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the segregation 0f occupation by gender，lowerpay for women as a group，jobs that require low levels0f skills and offer women little opportunity for 8d-vancement au persist，while women’s household la-bor remains demanding，这段话的价值在于，它精确地描述出了女性在ETS眼中的形象，一是工作上性别分工现象明显；二是女性工资普遍较低；三是女性难以升职，而ETS对女性的这些境遇是给予同情和怜悯的。这就应对了美国政治正确中“不歧视女性”这一条。同样，女雕刻家、女文学评论家等一系列出现女性为主题的文章，这些主角都是受到保护的。如有一篇主题是“女性文学批评家”的文章，文章的大致内容是文学批评家应该是像诗人那样主观地评判文学作品，还是应该像科学家那样，用大量的数据，有序地对文学作品作出评判呢?作为一个女权主义文学批评家，是应主观地还是客观地评判文学作品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学术问题，而上升到一个政治问题。如果她认为女性文学评论家可以主观地、自由地像艺术家那样发挥，那么她可能就很容易受到性别歧视的攻击，她的成就也会被淡化和缩小，这是受传统观念影响的结果――认为女性在能力上就是不如男性，而男性就可以自由地像艺术家一样发表自己的见解和观点。作者也强调，如今从事文学批评工作的女性也将在消除这种性别歧视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和影响。总之，文章作者的态度就是对女性文学批评家遭到不公正待遇的同情。如有一道题为“It can be inferredthat the author believes which of the following about women who are literary critics?”也就是“从文中可推断出作者对于以下哪个有关女性批评家的选项是持赞同态度的”，对于这道题，即使是没有看过原文，也可根据ETS的政治正确原则做对题目，因为ETS对女性是同情的，所以说女性优点的选项是首选，因此答案就为“They Call make a unique contribution t0 the society”，这句话看似放之四海而皆准，但是这就是GRE阅读的原则，选项越空泛，范围越大就越可能成为备选答案，而且最关键的，它是对女性批评家的正面评价。还有一个可以体现GRE阅读中“政治正确”的现象就是，GRE阅读中的态度都是温和的，措辞也讲究“委婉语”，如前文提到的若要表述美国黑人绝对不会用“nig-ger”，肯定会用“African American”。总之，“pacifi-cation”――和平主义，是GRE和TOEFL都常考的话题。GRE在针对全球不同地区考生的考试中都追求“政治正确”，可见它已经成为美国文化中重要的标签，美国也在各个方面通过种种途径将这种文化理念传播到世界的各个地方。
四、“政治正确”存在的隐患
无可否认的是，政治正确的文化取向已经带来了整个美国社会从语言到思想的文化变迁，但是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同样，“言论自由”和“政治正确”都是一把双刃剑，我们在看到它对于弱势群体的保护上的贡献的同时，社会上也有很多对其负面影响的呼声，特别是在大学校园里造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有很多人抱怨，“政治正确”的文化不是解决了问题，只是回避了问题。如Summers的辞职，不能改变女性科学家成就偏少的事实。美国人崇尚自由是举世闻名的，而大学校园更被人们视为是当代自由思想的圣地。但是，作为一把双刃剑的政治正确，在强调种族和团体多元化的同时，它不可避免地限制和伤害了言论及出版自由，忽略了思想的多元化，而思想的多元化是言论自由和社会多元化的根本保证，这是社会得以安生立命的基础。当大学生的思想受到条条框框的限制，当他们成天纠缠于如何遣词造句以避免政治不正确这样的鸡毛蒜皮的细节时，他们的大胆、创新、富有建树的思想火花和锋芒就会一天天被磨平，他们的举止和行动就会变得世故、圆滑、令人生厌。
综上所述，“政治正确”作为美国社会中一个重要的语言和文化现象，其存在是必要的，毕竟它作为一种文化工具为无数弱势群体的生存提供了保障，它是美国“人人生而平等”的基本文化理念的体现；但同时，它对美国社会起到正面作用的前提是美国对“政治不正确”的行为不能矫枉过正，如果真的如前所提及的，“政治正确”已经无形中遏制了大学生的思维、创造力和言论自由的权利，那么它不仅违背“言论自由”这一美国的基本人权，而且不利于美国文化朝着持久、健康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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